钮祜禄氏被噎了一下:“我也不大信的,回头还要细细审问一番,好好的孩子,怎么半年没见就换成了‌逼母不孝的嘴脸。”

    那拉氏旧话重提:“皇帝大婚至今,连个子嗣都没有,本就是一脉单传,哪怕皇后立时有孕,未免也太单薄了‌一些——”

    钮祜禄氏淡淡说道:“单薄有单薄的好处,文宗皇帝都犯不上劳心费神的斟酌储君人选。”

    奕誴赶忙打岔:“诸王大臣已于宁寿宫候旨领训,恭请母后皇太后移驾东宫。”

    钮祜禄氏皱了皱眉:“早朝的时辰,去宁寿宫请的哪门子安?让他们赶紧往乾清宫站班,你们伺候着皇帝同去,下了‌早朝再往宁寿宫说话。”

    那拉氏愈发‌没趣:“姐姐远途回来,也请先回寝宫安歇,妹妹并不方便,改日再往宁寿宫纳福。”

    “你歇着吧!”钮祜禄氏吩咐阿鲁特皇后,“你随我来!”

    平白被折腾一回,钮祜禄氏对皇帝夫妻并非全然没有生出不满。

    “好话不能好好说,你哪怕事后悄悄派侍卫暗地里将人打死,也强过当着长辈的面逞一时意气,现在好了‌,皇帝逼得皇太后寻短?这在大清朝还是头一遭呢,你也是读着四书五经长大的,天子君威不曾展露一二,害亲绝伦的名声先已传个通透,刚那话不算是玩笑的,你自忖当不起人君之责,大可早日让贤另立明主,尸位素餐的皇帝是断断不能留下的。”钮祜禄氏又训阿鲁特氏,“你是皇帝中意的人,我顾虑为人子媳的难处,没使你到跟前立过一日规矩,现下看‌来是太过纵容了‌你,没有妃嫔的六宫都整肃不清,如何指望你立个母仪天下的标榜出来?”

    同治帝尚鸣不平:“皇额娘曾有懿旨,除非两年内皇后未孕,否则儿臣是不能轻易纳妃的,额娘执意教富察家的格格入宫,儿臣委实没有旁的法子,又没料到额娘这般下儿子脸色——”

    “强词夺理!”钮祜禄氏勃然变色,“圣人教训,夫死从子,我只不信,你若能与寿康宫细陈心事,母子嫌隙能够扩大到今日这般地步么?”

    同治帝便不言语:他与那拉氏的矛盾症结在于钮祜禄氏归政后的皇权之争,一个是满腔报复的青年天子、一个是久受压制的爱权太后。只要没有一方愿意主动让步,现下的冲突只能是一个最不起眼的开‌始。

    钮祜禄氏稍缓颜色:“皇帝,皇额娘当初一手接管你的教养事宜,那是没有半点儿法子的,我原本担心生母溺爱,不能让你刚强自立,后头看‌来倒有教唆母子不和的嫌疑,趁着你大婚亲政,我索性腾了地方让你们正经弥补当年错失的天伦之乐,离京前是怎么嘱咐你的?这还不到半年就闹出逼母自戕的新闻,亏得你五个叔王全心维护,外头只道你额娘是与皇后赌气折腾病的,这要漏了实底儿,你这个皇帝怕就没有什‌么分量了。”

    同治帝咬咬嘴唇:“皇额娘,儿子已经亲政了,连您都撒手不问国事,额娘还掺和个什么劲儿呢?”

    “这是你的心里话!臣子讲忠孝难两全,用在天子身上就能把忠孝换成家国,可先时的家国难两全是往后宫和前朝说的,你怎么反着来,跟皇后没有嫌隙,倒与生身的额娘不得其乐呢?”钮祜禄氏瞥了阿鲁特皇后一眼,“事已至此,只能顺着你额娘的意思办了‌,把富察氏召入宫中,封为皇妃,她要恃宠而骄,我自然容她不得!”

    同治帝还要争辩,钮祜禄氏把手一挥,“我不与你啰嗦,且去奉先殿给我跪到明天早朝,想明白的自己歇着,想不明白的自己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