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州位于广东省东北部,冬季的狂风吹得人们闭门锁户,不敢出门,路上稀稀疏疏的人群不过是生活所迫,不得不出来讨生活的苦命人罢了。南方的冬天不似北方,北方虽冷,但空气干燥,而南方冬天就连空气都是湿冷的,阴风直灌进骨子里,太子在夜里也常感到身体酸痛不堪忍受,每至寒冬,就是太子最想念家乡的时候,想念北方寒冬里纷纷扬扬的大雪,下的痛快酣畅。

    就在太子躺在床上冥思之时,门被推开了,一个女子抱着装炭得竹筐从门外走了进来,发现太子还未睡着,便说道:“原来公子还未歇息,我来替您添点炭火,南方天气阴寒,别像我爹,惹了一身病,夜里总是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太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个女子是他和李士淳在逃亡梅州的路上救助的,那时,北方人许多大户人家都打包行李逃往南方,他和李士淳也正好借着这个逃亡队伍掩饰身份。一路上碰巧遇到了这对父女,正逃亡地仓促,身上盘缠也被劫匪抢了,这名女子靠自己机敏和应变,生生逃脱了劫匪的魔爪,可是她的父亲却被劫匪所伤,太子看到这名女子,突然想起了被父亲砍杀在宫中的妹妹,一时不忍,便将他们带回了梅州。

    太子正了正身子,向这位女子说道:“多谢度月姑娘”,又问道:“你的家乡在哪?除了父亲之外还有其他亲人吗?”

    度月边替太子加炭边说道:“流年不幸,我们祖上本时医家,一直到我们这一代,家中的祖业在京城也颇为出名,爷爷常常教导我们医者仁心,济世救人,可叹”,度月一想起爷爷就忍不住落泪,爷爷在李自成军队入京城后,因拒绝为叛匪医治,被李自成的手下在夜间劫去活活打死,第二天,遍体鳞伤的爷爷已经断气了,被直愣愣地摆在了济世堂的大门前。

    这位医者就这么结束了他的一生,他一生救人无数,为编写医书,亲尝百草,为了能够救更多的人,放弃了宫中的职位,一生勤勤恳恳,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度月只要一想起爷爷就止不住地掉泪,对李自成的军队恨之入骨,太子见了她这样,便下床给她倒了杯水,轻轻地安慰她,就像以前经常在宫里哄他妹妹一样,度月看了太子一眼,自觉有些失态,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我还有个哥哥,他叫穿云,就比我大一点儿,但他已经被抓去参军了。”

    “穿云?这名字有些耳熟。”太子想了许久,突然想起来,穿云不正是那晚和宁姐姐在一起的男子吗,他潇洒自由的背影原来一直印在太子的脑海里。

    “你说你家是医学世家,就是京城中的济世堂了吧?你的哥哥我是见过的,他很好。”太子说道。

    度月轻轻地附和了一句:“是啊,他很好”,又说道:“哥哥本未到出征的年纪,他是替父亲出征的,听说关外的清兵铁马强悍,作战骁勇,不知哥哥现在过得怎么样,北方严寒,有没有保暖的衣物......”

    两个人都很悲伤,度月替家人悲伤,而太子从一家的遭遇听出了百家千家万家的遭遇来,大明的统治其实并没有给百姓带来幸福的生活,就算起初有,两百年过去了,一切都不一样了,时代不一样,人不一样,加上灾荒和战争,百姓苦不堪言,而那时他们在干什么呢?扪心自问,他从始至终都将大明的复兴摆在第一位,平民百姓的死活从来都不在那些大人物的考虑范围内。

    度月走了以后,太子就披着狐裘坐在炭火旁做到了夜半,被内心的愧疚和不安折磨着,从逃亡一路下来,多有百姓衣不蔽体,食不饱腹,沿街乞讨,这就是他们统治下的民间,从前总觉得民间易子而食是大家夸张的说法,而今他所见的,不正是这样的画面吗?

    如果真的有个人可以结束着一切,真的有人可以结束着一切吗?而他又到底算什么呢?

    李士淳在梅州组织的第一次起义军,已经踏上了征途,他和太子本想着去南京找左良玉,集结各路将领起义,可是左良玉在起义之初就被杀害了,他也算是一代名将,也没有落得个好下场,多年之后,一本名叫《桃花扇》的戏曲问世,曲中就出演了左良玉起义被杀的一幕,曲中对左良玉一句“将军好武,也爱儒生”的评价为后代所传唱。

    太子对前途感到渺茫,光靠短时间内训练出来的民兵,又要怎么和关外的铁骑斗争呢?不过是小打小闹,闹得皇太极不得安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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