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寻乖巧地坐在祖母的床前,耐心听祖母在他耳边念叨:“段寻,你大了,我管不了你了......回你的平南封地去吧。”

    祖母段杨氏背对着他,很明显是在赌气。

    段杨氏年逾七十,说话声音虽洪亮,但总归有点中气不足。

    “祖母,好祖母,我去花楼是见一位朋友,真没干别的!我对天发誓!”

    段寻握住祖母的手,做了一个对天发誓的手势。

    段杨氏抽回了手:“哼!这会子又变成花楼啦?方才还蒙骗老身说去的是樊楼!老身虽然眼花,可这心里啊跟明镜似的。别以为我不知你又去找那劳什子‘千岁白头翁’听琴去了,他一副男人女像,听说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

    段寻立刻打断了祖母,轻轻依偎在祖母胸前:“孙儿可不愿回平南,孙儿只想陪着老祖宗颐养天年呢,爹娘去得早,祖母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檀香燃了一大半,此刻厢房里突然弥漫着淡淡的悲伤。

    段寻之父段韫,在十年前的南北朝大战中战死,母亲悲痛欲绝,为夫殉情。武帝感念段韫为国捐躯,封段寻为平南王,也是日后天统第一位异姓王,时年段寻十三。

    少年功成名就,多少人艳羡不及。

    他总说,人生如寄。而旧年匆匆,他再也不是当初哪个多愁善感的少年,褪换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纨绔。

    “你这孩子,又要勾引老身的眼泪.....”年迈的老人拿起绣帕在干枯的眼尾上擦了又擦。

    梨木桌上躺着一摞画册,一看便知是宫里送来的选秀画册,段寻忽然从床边跳了起来,打破了沉闷的气氛:“净是些庸脂俗粉,下次宫里再来人,您让他们给姨祖母太后带个话,寻些容貌漂亮的姑娘来吧。”段寻一边翻着册子,一边摇头。

    段寻年幼时,父亲常年在外征战,很长一段时间他在宫里生活,与皇子们一起上学读书。当今的太后是段寻的姨祖母,也就是段寻祖母的妹妹。段寻私下里称太后为“姨祖母太后”,一来是为了显得更亲切,二来是幼年叫习惯了难以改口了。

    宫里每隔十天半个月就会送来一批选秀画册,每每这时,段寻像是算准了日子,铁定溜出了府。这一切,段杨氏都看在眼里,段寻这孩子过于顽劣,段杨氏心疼他父母早亡,是以对他多有溺爱。

    “你也老大不小,该娶妻纳妾了,祖母一直等着抱曾孙呢。太后亲自帮你挑的姑娘,家世和才貌都是与你顶配的。成天跟着狐朋狗友们喝花酒逛花楼太不像话啦,近日外面有很多关于你不好的谣言,说你不喜欢女人,喜欢......喜欢什么男人,段寻呐,祖母看辛苦把你拉扯大,你可不要寒了祖母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