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献容在司马衷回宫的第二日见到了那位储君,司马炽。羊献容早就听过这位的大名,当初司马乂也曾多次提过这个弟弟,夸他是晋朝王室中不多的才俊了,只是他当时年纪小,一心向学,无意入仕,所以司马乂提到他时还颇有几分惋惜之意。羊献容一直没有见过他,对此人也没有什么兴趣,在她回宫后,一直心心念念的还是如何将此人撵出东宫,再复司马覃的太子之位。所以,当她和司马宣华在显阳殿带着念儿玩时,突然听到章回来报说皇太弟到了,她甚感惊讶,不知此人来这做什么?示意司马宣华先躲了起来,她这才让人将他请了进来。
司马炽身形纤瘦,模样跟羊献容所想的差不多,有着司马家标志的圆脸,浓眉,眼睛狭长而有神。穿一件月白色的长袍,身上再无长物,只手中一把折扇,立在那里,确实是文质彬彬的贵族公子。
“见过皇后娘娘。”司马炽的声音偏厚,倒与他的样貌有几分不符。
“不必多礼。”羊献容收回打量司马炽的目光,指了指旁边的坐塌,道:“坐下说罢。”
司马炽略一垂首,缓步走到边上的凭几后面,在软榻上跪坐了下来,安静地等着下人给斟好了茶,他轻抿了一口,道了句:“好茶。”
现在各处都在打仗,本就不多的茶园烧毁的烧毁,荒掉的荒掉,能吃上一口茶已经是奢侈之事,哪还有什么好坏之分?就羊献容宫里的茶也是羊府的管家羊善在去年屯下的陈茶,她带了些进宫润口,却也知不是什么好东西。司马炽随意喝了一口就称好,可见此人不是个诚实之人。
司马炽哪只这随意的一口茶,随口的一声好已经在羊献容心中引起了反感,他五岁开蒙,学的是书上那一套礼数,母亲也是贵族出身,对他在礼仪方面教导甚严,随口称赞别人的赠予是礼貌,即便今日羊献容给他的是一杯土,他也得说声好,虚是虚了点,但是也没有恶意。
司马炽偷着打量了一下羊献容,这种非君子的行为让他心中慌乱,可他早就闻听当今羊皇后才貌过人,乃是京中贵女间顶尖的美女。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司马炽堂堂男儿,也有着对美的追求,旁的不敢做,偷偷打量一二还是可以的。
这一眼便足以让他惊艳了。司马炽风流,自认为见过的美女不少,即便是府中也有一妻二妾,都是让男人一见便难以忘怀的好容貌,困居长安之时,司马衷过得胆战心惊,他却没那么多的心思,龟缩在自己的府中遍寻长安美女,每日看书听曲儿过得好不自在。可羊献容给他的感觉不一样,容貌自是上上乘不说,可那身上自带的一股子气质让他简直挪不开眼。
羊献容这一路走来并不顺畅,经历多了人也不同了,小时候没心没肺,整日只知道在外玩乐,父亲有所图的成全养成了她男儿般的性子,活泼顽皮,胆大心细。及至跟刘曜有了儿女私情,她女儿家的那一面温柔贤惠,娇羞可爱也被激发了出来。后来入宫,一步一步困难重重,她不得不变得成熟坚毅,踏实稳重。这些蜕变后,羊献容的身上自有一股成熟女人的魅力,再加上她已为人母,那种慈祥满足的模样也刻在了她的身上。这样的女人是司马炽未见过的,就算他身边美女如云,可却没有一个这样有着强大气场的女人,让他愿意屈下男人高贵的膝盖,匍匐在她的脚边。
看着司马炽从最初的偷瞄已经变成了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羊献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厮那炽烈的眼神让羊献容颇感不适,世人都说这司马炽是谦谦君子,现在看来,不过是个浪荡公子哥罢了。
羊献容皱皱眉,轻轻咳了咳提醒司马炽注意礼数,果然那人猛地惊醒过来,通红着脸垂下了头去。
“臣失礼,还请娘娘赎罪。”司马炽稳住心神,刻意保持着风度,说道:“早就闻听娘娘才貌双全,胆识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羊献容懒得理会司马炽这些夸奖,单刀直入地问道:“不知殿下今日找我,所为何事?”
“娘娘乃后宫之主,臣弟自当前来拜会。”司马炽说道。
羊献容沉吟片刻,司马炽这话说得太敷衍,无事不登三宝殿,两人本无交集,这叔嫂的关系又有几分尴尬,再加上羊献容明面上和司马越是一条船上的人,而这位储君可是前面那位辅政王立的。两人既无旧叙,又无合作要谈,有什么好拜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