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妃身边的若欢便是第一个主动来找上门的人,她那天鬼鬼祟祟跟在我身后,找了个无人的地方把一整盒珠宝首饰塞进我怀里,被我拒绝之后仍旧锲而不舍,而且给的珠宝一次比一次多,一次比一次珍贵。
我不由得发笑,如果那些妃子知道如今的阿离便是当年幽居深宫,独占“圣宠”,后又被废弃冷宫的皇后上官梨,她们该作何感想?
其实也不过区区十年,却如同沧海桑田。
而今每每忆起年少那段时光,总觉格外欢喜,然那时的朋友姊妹,大多已成王妃重臣,如我这般潦倒的恐怕再数不出第二个来。
也对,谁能想到当年盛极一时的上官一族竟沦为欺君罔上的逆贼,又有谁能预料那卑微隐忍的少年才是最后屹立云霄的王者。
所有曾瞧不起他的人,所有曾攀附丞相府的人,皆是战战兢兢,恨不能脱层皮表忠心,然后把同丞相府的关系从里到外撇个干净。
我敛回神,继续认真擦拭御台。
对于怜妃的收买,我一开始是拒不接受的。
在承乾宫这段时间,是我被废以来,过得最舒心悠闲的日子,每天只需伺候季桓起居,远离争斗,衣食无忧,我没有必要为了那点钱财冒着被季桓发现的危险替别人做事,毕竟,季桓才是宫里的主人,触怒了他便是我的灾难。
然而,就在若欢最后一次来找我的时候,李恪为我带来了一个消息,父亲病重了。
父亲已然年迈,又经历了一场生死之劫,身体经不住折腾,原本的小病也一日一日熬成恶疾,可自从相府被查封,家里的境况愈发窘迫,及至如今,竟连区区药费也拿不出来。
我心中酸涩,父亲恐怕做梦也没想到,有生之年会落得如此下场。
我当年究竟是怎样的鬼迷心窍,才会被一个完全不爱自己的男人迷得神魂颠倒,不可自拔?
我早该想到,从姑母和父亲决定扶持季桓那一刻开始,两者之间必定会有一伤,姑母希望我早日诞下麟儿,如此便可稳住根基;而季桓则是不动声色地下避子药,恐怕我早已被伤及根本,生不出孩子了。
可笑我犹自妄想着干戈化帛,谁也舍不得伤害,优柔懦弱,只知逃避痛苦,却不知这场掩藏在晴空下的恶斗是如何波谲云诡。
终究季桓略胜一筹,我浑浑噩噩当了这些年的皇后,终于在被废那日清醒明白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