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垂首的段恒毅看着脚下白玉石铺就的地面,看着那些从石头缝隙中冒出来的杂草,一面等待轩帝的抉择,一面忍不住在心中自嘲了一声。
人怕是还不如这杂草,人的命贱如草芥,但却远远不如这杂草顽强。
只要有雨,好似哪怕是山石上也能看见这些杂草的身影,但人命与相比,想要安然的活下来,便似是艰难了许多。
就像热血抛洒在沙场上的将士,就像死于饥荒水患的灾民,就像城南那些深埋河堤的无名人,就像被等待审判的囚犯,就像他们这样的所有人……
灯火通明的石亭下,并无人出声,只能听见不远处池塘里偶有一声蛙鸣响起,又能听见夜风吹起莲叶舞动的声响。
站在段恒毅身后的顾清临对于他口中所言说的话语,并未表现出半点的惊讶之色来,反而脸上沉静的很。
只是他偶有落到顾言身上的目光时,便已经带上了深不可化的浓重恨意。
今日一事他早已有所预料,但当他当真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时,还是忍不住会失望、会埋怨、会记恨。
且这股恨意也呈愈演愈烈之势,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在不断地烧灼着他的心,仿佛被烧焦般的窒息感让他几欲喘不过气来……
这便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们之间的关系怕是也仅仅比陌生人多了一层血脉的牵连……
涉及到儿子的真假一事,他仅仅凭着几句话便做出了断定,他甚至都没有想到要验明正身。
于他而言,除却失望恨意以外,又何尝不是一种心灰意冷!
他凭什么如此冷漠地对待自己?
就因为他自幼便比身为长子的大哥从云聪慧,且功课上远远地超出了被他寄予厚望的长子吗?
为什么?明明同为父子,他和大哥的待遇却有着天壤之别?就算是现在,他也不过是如此轻易地便相信了自己才是假冒之人。
生来便不讨喜,就连眼下,他又巴不得自己死,何其悲哀!何其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