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梳音从高台上看着底下的场景——一个人抬着一具死尸似的东西进了道观。几个长老观察着那具尸体,前后地摸索,又剥开衣服看——呸,真下流。随后,那个瘦小的男人就变成死尸了,血溅了一地。而他扛着的那人,被抬进了观里。

    起初他以为这又是哪个卖妻换财的窝囊丈夫,可这天道观中其余人都忙碌起来,紧闭的木门犹如城墙般合拢了,难得也没有那些嫖客叨扰。此时梳音的胯下还疼痛着,自从那些人发现他不是什么真正的雌雄同体后,便把他当做个摆件娼妓来使用,日子比当初他在画舫上还要悲惨。

    下午,在沉默如坟茔的道观中,四处做起了法事。梳音也被披上法袍,又灌了几碗符水,架到他最为恐惧的大殿中。

    长老铁青的脸色一如既往,像个死人那般。殿堂里供着的还是那根诡异圣物,此外还有个白衣少年盘坐在正殿中。他面容出奇俊秀,发丝乌黑、月眉星目,如一尊玉雕神像。这样的人物出现在此,让梳音心中既有怜惜,又升起了一抹快慰。在连绵不断的折磨下,他的性情也变得残忍了。

    白葭兰此时,才刚找回了一些对身体的控制,勉强能坐能站,也能与人对话。他醒来后,便被那人一路捆绑着送到这里,期间还不免动了杀心——这是以往他所不敢想的,即便那日在偏殿中目睹秦、沈二人开了杀戒,他也未曾有一丝嗜血之心。而在经历了一系列事端后,他对世人的想法也悄然改变了,只是他此时十分虚弱,只能调养生息。至于那长老所说什么“万物负阴而抱阳”,本是白葭兰极为熟悉的,却也不愿同人再说。只是忆起他几人杖杀那解差时,挥动权杖所发出的风声,心中默然诵起经文来。

    长老依然喋喋不休:“道者万物之奥,天下之善。圣人若愿以身献,使我百姓得道,犹如谷神……此乃大道也……”

    他倒不像琼州偏殿中几个江湖骗子,确有几分邪术,谈话间咒术穿插。好在白葭兰虽年幼,也是无间座下长大,灵台清明无比。天魔尚不能入体,何况他几句谗言,因此闭了双眸坐着,连眉头也不曾皱。长老见他昏沉,以为已经中了术法,只仍在以神识抵抗。他好容易才找到这世间罕见的容器,也不急于一时,略略颔首,便悄声退出了殿堂。走动间足不点地,十分诡异。

    梳音从旁听着,已经然入了魔障。他本就是凡人,早被送来这妖观,根本一丝抵御之力也无。凡教内人说些什么,便像被夺了心智般,两股战战、双眼盲目。起初他还以为得了感召,在那诱人心智的乐声、万千呢喃的诵读下慢慢迷失……可清醒后下体血流如注,嘴中也含着腥臭精液,周身疼痛不堪的样子——他还有什么不懂的。渐渐也不需蛊惑,自身就成了承载性欲的玩物。更可怕的是,他们居然让自己同……同那鬼怪的遗骸交合。

    思至此处,梳音颤抖不已,牙齿咬破了嘴唇,鲜血顺着嘴角留下。这刹,几根微凉的手指却替他抚去血渍,又温和地将下唇放了出来。与此同时,一阵清光冲入体内,使他脑海中那些怪相狼藉、滓秽涂炭的幻景被驱逐了。眼前也不再是肉血翻涌、风尘肮脏。他睁开眼,惊魂未定得看着穹顶,那令人反胃的晕眩逐渐淡去,又过良久,才看见方才盘膝殿上的少年已经站了起来,精妙绝伦的面孔正出现在他眼前。

    “你……”他双腿酸软,下体伤处似乎又撕裂开,只得跪坐在地。对方也跟着他蹲下,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背部,犹如安抚婴儿般。梳音心中生出些羞愤,一把甩开了这少年:“别碰我。”

    “你叫什么?”对方却平静地问。

    “我没名字。”

    “那我怎么称呼你?”

    “……梳音。”

    “我叫白葭兰。”这人说着,脸上似乎缺少表情。借着微微烛火,梳音这才看见他双眸中凝着的瞳孔。他上前挥手,却被白葭兰轻轻地握住手腕:“我现在是看不见的。”

    “那你如何抓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