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南郊,石马铺,清军大营。
整个大营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之中,天下太平多年,绿营官兵大多都没经历过真刀真枪的实战,水陆洲一战,被歼万余人,二总兵三副将阵亡,着实是惊破了他们的胆,虽然退兵十里扎营,一个个依然是提心吊胆,生怕太平军乘胜反攻。
中军大帐里,钦差大臣,军机大臣塞尚阿脸色阴沉的盯着面前大幅简易长沙府地图一声不吭,一众总督、巡抚、提督、总兵、副将一个个都仿佛泥雕木塑一般杵着,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太平军在一日之间接连在水陆洲及宁乡大败官兵,若说宁乡是轻敌中伏,有取巧的成分,水陆洲一战,双方则是实实在在的短兵相接,太平军的战力出乎所有来援将领的预料,原本长沙以及从周边各省赶来的文官武将都自视甚高,浑然没将太平军放在眼里,对围剿太平军一年却是败多胜少的将领也有些瞧不上眼。
如今总算是明白了太平军压根就不是一般的会党匪徒,就连以前的白莲教也无法与其相提并论,公允的说,水陆洲一战,太平军展现出来的战力已远在绿营之上。
一日之间折损万余兵力,虽说主力犹存,但围困长沙却是万万不能了,以太平军的兵力和战力,别说是选择薄弱处突围,就是挑兵力最为雄厚的地方正面突围,也不可能拦得住,人人心里明白,当前,首要任务不是围困长沙,而是自保!尽量避免被太平军各个击破!
塞尚阿退兵十里,将中军大营设在石马铺,也就是出于这个考虑,如今,官兵必须抱团,也唯有抱团,才能自保,对于这一点,倒是人人都赞同。
在大帐中一众翎顶辉煌的文武大员中,除了塞尚阿、骆秉章之外,下一个就当数湖广总督徐广缙了,长沙之围不攻自破,也就意味着太平军能自如的活动,自由的选择攻击目标,太平军的下一个目标是哪里?十有是湖北!
从长沙沿湘水顺流而下,几日间就能进入洞庭湖,从太平军围攻桂林,攻占长沙的情况来看,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多半会是湖北的省城——湖广总督府所在地——武昌!身为湖广总督,丢了长沙,就够他受的了,若是连武昌也丢了,他的下场怕是连塞尚阿都不如。
大帐里济济一堂,却是静寂无声,连声痰咳都不闻,徐广缙犹豫了一阵,轻咳了一声,缓缓开口道:“目前无法将发匪围困在长沙,只能是坐而待援,待僧王领新军前来,不过.....,发匪会否老老实实的据守长沙?会否分兵流窜?会否弃城而去?”
塞尚阿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闷声道:“可是担心发匪流窜湖北?”
“下官是担心发匪顺江而下攻打武昌。”徐广缙沉声道:“发匪从广西流窜至湖南,已然与流寇无异,断然不会坐困长沙,必然会移兵攻击他处,下一个目标,极有可能就是武昌!”
塞尚阿没吭声,徐广缙身为湖广总督,有此担心正常不过,而且他分析的也不无道理,即便发匪不知僧格林沁率领一万八旗新军正兼程南下赶来长沙,也未必就会呆在长沙等待官兵增援再次围城,毕竟他们在永安有过一次深刻的教训。
略微沉吟,他缓缓扫了众人一眼,道:“都议议吧。”
话一落音,江忠源便率先开口道:“洪逆称王建号,野心勃勃,不能将发匪视为一般流寇......。”
徐广缙回身看了他一眼,见他光着小腿,绑着绷带,绷带上还有大片血迹渗透,顶戴却只是四品,不由的皱了皱眉头,满帐一品二品大员都没吭声,他一个四品居然抢先开口,当即脸色便有些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