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居中的一部庞车厢舆之中,蓝衣少年正拿起一支翠生生的珊瑚簪子,穿入发髻之中。
少年身上此时也已换上一袭崭新衣衫,仍是蓝色,只是蓝得更深几分,不变的却是同样雍容华贵,与这半方厢舆内雅致考究的陈设一样,处处透露着主人的身份。
只是这方旅途临时起居之所干净得有点过分,地面木板片尘不染,大小物什措置有序,就连内间榻席被寝也是整洁得不见半丝皱褶,一眼看去,倒像个妙龄女子的闺阁,不过这确也与公子那张白皙俊朗的面孔相得益彰。
过不多时,麻袋被送了进来,那名伴随接入厢舆之后,便没好气得望地板上随手一掼,不料激出一阵浮尘,蓝衣少年立刻掩鼻后退,脸上露出一丝不悦之色。
伴随见了,立刻吐了吐舌头,转而轻手轻脚得将麻袋扶正,缓缓靠住居室一角的书格,再而小心翼翼得解开束口绳索,将袋口褪下一截,那张灰头土脸便再次呈现眼前。
不出所料,那张脸上牙关紧闭,木讷依旧,远不如那个咬人的小东西来得活泼有趣。
小东西很快被一条腥臭的干鱼诱了出来,竟是一只灵鼬。豆大的眼珠漆黑,修长的身材如练,浑身顺滑如缎,殊为难得的是这只灵鼬的罕有毛色,以嘴角为界,上白下黑,两色均分,就连尾巴也不例外,除此之外,再无半根杂毛。
既知上当,小东西随即开始在那个小巧的竹笼里翻腾跳跃,龇牙咧嘴,极尽撒泼耍赖之能事,“呼呼呼”的威胁之声不时从口中传出,双爪却是紧搂干鱼在怀,绝不松脱,一副贪婪泼赖模样。
“好个刁蛮机灵的畜生,却跟了一个又呆又傻的主人,可惜,实在可惜!”
蓝衣少年对着灵鼬逗弄一番,兴致渐消,将目光重新移回痴瓜身上,“喂,本公子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天生聋哑,抑或就是个痴瓜呢?”
痴瓜目光呆滞,正盯着厢舆的一角发呆,没有言语。
“公子,管他是痴是哑,看他这身破烂衣裳好生肮脏,倒不如把他丢了出去,免得弄脏公子的厢舆!”
伴当见主人费了不少口舌,却仍旧无法从痴瓜的嘴中抠出只字片语,心中不免有气,一句忿忿之辞脱口而出。
蓝衣公子听了,一对剑眉猝然立起,花目圆睁,俊面上顿时浮出一层青色,对着那名伴当愤然骂道“迢阿四,这话你休要再提半句,就算他是痴瓜也好,哑巴也罢,孬好也是一条人命,既然咱们伸手救了,岂有再丢回去的道理?”
被骂的伴当名叫阿四,只比蓝衣公子年长三岁,原是商队从国内招募来得驭手,只因伶俐聪慧,手脚麻利,才被层层拔擢作了公子伴当,至今已有五年。
而这位公子性情温润绵柔,最是通情达理,莫说发火生怒,便是重话也不曾说过几句,平日与阿四大为亲近,只要无人在场,便常以兄长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