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幕僚们将这两日庭议、粗略定下的迁都事宜逐一阐述时,项羽才收了放在莫名不见的吕布身上的心神,认真仔细地倾听起来。

    而被项羽刻意忽略,也是臣属们心照不宣地不去提醒的,则是在这天午时被五花大绑,由黥布亲自拽上高台,又由范增当众宣读罪状,斩首示众的项伯。

    从未想到有生之年,还有被投入楚军牢狱中的一天,更未想到项羽当真如此冷血残酷、不念血脉亲情,要依军法对他处死的项伯,在听到范增宣读斩首刑法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吓懵了。

    “不可能!!!”懵然过后,便是绝望地嘶吼:“我不信!!!定是你这老匹夫作祟,我要见大王,放我见大王!!!大王岂会如此无情!!!”

    他不顾仪态地大吼着,心里却无比清楚,若非是项羽的授意,范增与黥布绝不敢如此待他。

    可项羽一向重情,怎会这般狠心?

    意识到自己必死无疑的这一刻,之前还一直心存侥幸的他,才真真正正地悔了。

    悔不该为报昔日救命之恩,夜赴汉营,将曹无伤告密、项羽发怒之事告予张良知晓;悔不该鬼使神差地听了张良的话,与刘邦想见;悔不该收受刘邦贿赂的重金珍珠,为其周旋说情;悔不该再收张良重金,于宴中为刘邦公然遮挡;悔不该在张良被下到楚军狱中后,高估了自己作为叔父在项羽前的份量,袭狱私放……

    他究竟是被哪路鬼神迷了心,放着高高在上的左尹不在,却踏上了这么一条死路?

    看着死到临头、与他针锋相对多年的老对手,知晓一切已经尘埃落定的范增目光冰冷,冷哼一声。

    他虽未计较项伯的污蔑之言,但见对方如此惨状,他心里仍是丝毫激不起半分怜悯之情,更遑论兔死狐悲。

    他身为非亲非故的外姓人,对项王却是忠心一片,呕心沥血,为楚军出谋划策。

    而这贵为左尹、项氏族长、更为项王最信重的血亲,竟厚颜无耻地当着侵蚀楚军军心的毒虫。甚至直到将死之时,也还在胡乱攀咬,不见羞愧悔悟。

    若非上天悯楚,不欲见项伯恶奸得逞,派下吕布这员神将攘助,那恐怕过阵时日,被人捆着砍掉脑袋的,就不是项伯,而是他们了。

    范增冷笑一声,毫不留情道:“但凡知些廉耻,铸下如此大错,早已一剑抹了颈子自去了,哪还有颜面求见君上?况且若你非大王血亲,凭你那恶罪累累,活烹了且还不够解恨,哪会痛快砍了你脑袋,赐你速死?”

    项伯被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难忍羞辱般嘶吼一声,双目泪水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