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侄俩轻轻一碰杯,都饮下一口。边野开口道:“二叔,我想过几天去涿郡,打听一下那边收麦的价格,今日我到田里细细查看过了,麦粒儿已经成熟,过几日就该抢收了。咱们这边很少有客商过来,每年粮食贩子压的价都很低。我听说涿郡那边有过往的南方客商,售卖的价格比咱们这边高些,若咱们都拉到那边去卖,一家少不得要多卖上一两吊钱呢。”

    边二叔双眸一亮:“好啊,这是好事儿,同样的麦子若能多卖上几吊钱,咱们便可以多吃几顿肉菜解解馋了。你快去问吧,问了回来就告诉我,但不要告诉别人。反正你有马车,我家也有驴车,咱们就在这边低价收,然后运到那边去高价卖,能赚不少钱呢。”

    边野无奈地抿了抿唇:“二叔,都是乡里乡亲的,咱们怎么能这么干呢?咱们两家在村里都算富户,只要不遭灾,都能吃饱穿暖,还有余粮。可那些地少的人家呢,他们能吃饱饭就不错了,紧巴着肚子省下些口粮,换了钱是一家人一年的零用。咱们怎么能赚这个钱呢?他们还怎么过日子呀?”

    二叔把脖子一梗:“你这话说的,好像咱们赚了黑心钱似的,他们卖给粮食贩子不也是那个价吗?卖给咱们也不吃亏,对吧?”

    边野放下筷子,端起酒杯给二叔敬酒。“二叔,您脑子活络,会做买卖,这本是好事。可爷爷在世的时候就说过,咱们村这些姓边的,祖上都是一家人,可以去挣外人的钱,却不能在自家人身上打主意。”

    边二叔气得一扬手,把一杯酒干了。“所以呀,你爹乐意当里正,你也傻呵呵的乐意干,我就不乐意。这费力不讨好的活儿,有什么意思?”

    边野爷爷在世时就是赵北村的里正,老爷子刚正不阿。家里的二十几亩地是靠几代人勤勤恳恳劳作挣下来的,而不是靠手里那点小权力想方设法抠出来的。

    边野的父亲后来接了里正的班,可他英年早逝。那年边野才十七岁,还未成年。有人推举边二叔接下哥哥手里的担子,可他不想受这份累,便推说自己干不了。于是,身量颀长的少年郎,便接下这个重担,带着赵北村的村民过日子。

    篱笆墙的那边忽然传来了曹英爽朗的笑声。“好啊好啊,好久没赶集了,明天我带阿竹好好转转,买几块漂亮的棉布回来做新衣裳。”

    曹旭从褡裢里拿出三十文钱,给每个闺女数了十文。“这是我这两日的工钱,就不给你娘了,你们仨每人十文,明日去赶集的时候买些喜欢的东西。”

    赵北村附近没有集,要赶大集就要去十里路以外的红树林。因那里有一片开阔之地,每逢一和五,就会有各种摊贩集中到那里售卖,附近十几个村子的人都会去那儿采买,这么多年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惯例。

    边野在二叔家吃饱了饭,也在卖粮食这件事上跟二叔达成了一致,便高高兴兴地回家了,进门时嘴角还噙着一抹笑意。被母亲发现便问道:“你今日好像挺高兴呀,笑着回来的,咋了?”

    边野抬手下意识的捏了捏嘴角,有笑吗?

    “我刚去二叔家了,在他家吃了饭,我想明日去涿郡打听一下收麦子的价格,问了问二叔的意见。”

    边野的母亲万氏对这些不太关心,卖粮食的事以前有丈夫操持,现在有儿子张罗,根本用不着她费心。“你要去涿郡呀,本来我想明天去赶集买些蚊香呢。天热了,有蚊子了,燕子最怕蚊子,没有蚊香她便睡不着觉。那我就不去了,你从涿郡带回来吧。”

    “好,您再想想还有什么要买的,我一并买回来。”边野从缸里舀出来一瓢水咕咚咕咚豪饮了半瓢,剩下的泼在院子西边的一小块菜地里。“娘,要不明天让燕子跟着我去涿郡吧,她也不小了,带她出去见见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