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大寒,滴水成冰,入夜后,更是严寒刺骨,又有北风席卷着寒气四处作乱,外头已无活人,被逼得瑟瑟发抖的窗扉却是令室内的活人不得安宁。

    温祈对于杂音充耳不闻,他窝于新弹的棉被当中,暖和而舒适,由于寒冷,他仅从棉被当中露出一双眼睛以及一双手。

    他手中捧着一册话本,双手被冻得微微发红了。

    他之所以迟迟未眠,便是因为这话本。

    他先天不足,身子骨弱,如若无人搀扶连这床榻都下不了。

    幼时,母亲乐观地以为待他长大些,他便能好起来,遂重金延请了西席教他断文识字,期盼着他有朝一日能在科考中一鸣惊人。

    然而,眼下他业已及冠,身体非但并无好转的迹象,反是愈加孱弱。

    从识字起,他便惯于用话本来排遣辰光,今日亦不例外。

    他方才才开始翻阅这话本,先是粗粗地扫了一遍,这话本的主人公乃是一暴君,通篇讲述了暴君是如何从心地善良的少年变作灭绝人性的恶徒,踏过尸山血海登上皇位,又是如何截胫剖心,横行奡桀,连亲生子女亦不放过,动则酷刑加身,甚至被烹而食之。

    暴君之行径教他发指,幸而翻至最末一页,暴君终是自取灭亡。

    他长舒了一口气,暂且将话本放下,一面搓着双手,一面冲着双手吹气,以此取暖。

    一豆灯火被从窗扉缝中流窜进来的北风吹得明明灭灭,他思忖着是否明日再看着话本,左右他的每一日皆是一成不变,明日亦无要事,他实乃隔绝于世人的存在,他出生前便已失怙,他的存在唯独于他母亲而言有意义。

    一思及母亲,他忽觉自己的身体或能好一些,容许他参加科举,光耀门楣。

    突然,他听到门扉被叩响了,紧接着,他又听到了母亲温柔的嗓音:“祈儿,你可歇息了?”

    “儿子尚未歇息,阿娘且进来罢。”他尽量端正地坐好,做出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

    门扉立即被推开了,母亲近来有些病容,他紧张地道:“阿娘,你不是病了么?为何不早些入睡?儿子无事,阿娘不必挂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