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戌自古就是惮区的重城大镇,还曾被在十四世纪前后很是强盛兴旺过一阵子的惮族王国做为过都城。而时下的土司官寨就建筑在惮族王宫的旧址上。虽说惮族王国的辉煌已成为历史,楼宇成片的王宫也早被兵灾、火事毁得片瓦无存,可其规模建制却基本保存了下来,这就使得腊戌土司官寨无论从占地面积,还是从堂皇程度上,在惮区多如牛毛的官寨中,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这也正是历年来惮族土司们共商大计时,多是选择在这里为会盟之所的原因。
腊戌土司官寨分为前、中、左后、右后四寨。前寨为官衙,是土司处理日常政务的所在。中寨是土司应酬往来的场所,其精华正是前面所提到的那个能同时容纳几百宾客的大厅。左后寨是土司的内宅。右后寨则是供贵宾下地榻的地方,是诸寨中最宽敞的所在。今晚考察团的一众人等和几位重量极的土司便都被身为地主的腊戌土司安置在这里。至于那些份量较轻的土司们嘛?也就只好自己找地方凑合、凑合了。不过好在,腊戌同时还是惮邦最大的物资集散地,这些土司们为了方便进行商业活动,都在城中设有类似于办事处的常驻机构,倒也不愁会没个安身之处。在被客客气气的请出腊戌官寨的土司们当中,或许有暗自在心中愤愤不平者,可也是仅此则已了。毕竟,实力等于地位,是惮族的人几百、上千年来所奉信的铁律。就连利昂这个正牌的王族血裔之所以会有傲视群雄的今天,也全是因为独立军兵马雄壮、人多势众。王族尚且如此,他们这些世袭的山官、土司们们地这点心思,那里能摆得上台面。
此时。已是鸡鸣时分。正是好梦正酣地时节。何在腊戌土司官寨的右后寨的某栋木楼前,一桌便宴竟是才才摆上。。。
说是便宴,还就真是便宴。桌上地菜只有七、八样。都是清清淡淡的汉家小菜,且是菜无酒。与早些时候大厅里那肉山酒海场面相较,显得格外的简约。人也不多,除了利昂这个主人,就是几位“将军团”的成员了。当然心事重重程家骥也在座。
按说深更半夜的,这些人是凑不到一快来的。可事有凑巧,在利昂应程家骥之请派出身边的卫队和屠靖国等人一道护着玛丹去桑凯“提”人时。戴将军他们因怕被程家骥这么一带头违规考察团会就些军纪松弛。正在满世界地“查房”。拢共巴掌大地地面,两伙人又都在运动。想不撞上都难。既然撞上了。事情也就瞒不下去了。
面对跑来问个究竟的戴将军等人。程家骥只好“直承”自己有个故人可能流落在了惮邦。这个听上去有些过于离奇,却也勉强能说通地解释。在让几个恍然大悟地将军对程家骥误会冰释同时,也带来了新地麻烦。由古道热肠的张将军提议大伙儿陪着忧心仲仲地程家骥一块等。盛情难却之下,“心中有鬼”的程家骥哪里好推托。一群人便在庭前,就着从木楼里搬出来桌椅,坐将了下来。接着,本已回房去了的利昂,又半路折了回来。利昂刚才告辞是生怕探人隐私会招了程家骥的忌,可这会儿程家骥那里的人已是成群成堆了,不多他一个,熟知汉人的人情世故他又哪里舍得错过和这些大“召龙”联络感情的最佳时机。再接着,便有了这场“加餐”。
事实证明,对惮族的饮食习惯,不适应的决不止程家骥一人。起初一众腹中空空的将领们,为了照顾程家骥的情绪,也想着克制一下来着。。1@6@k@小说网。可这一开动起来,那里还刹得住车,加上有个把月没有吃到这么合胃口的饭菜了,这下筷的频率自是愈来愈快,到后来竟是人人都大块朵颐起来,这样一来,也就难免未会有些动静。老成的还好,可另外几位就不成了,尤又以张将军的吃相最为“率真”。
“宗麒!”眼着这位学弟吃得过于欢畅淋漓的郑将军,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尽管张玉甫的桀傲不驯与他的能征贯战同样大名鼎鼎,可对郑中将这位为人宽厚诚挚的一期老大哥却也着实信服的很。在郑中将的轻声喝止下,他顿时收敛了许多。
其实,众人都是多虑了。已完完全全沉浸于万千思绪中的程家骥,早就已失去了对外界的一切的感知能力。
毫不夸张的说,自从有了意识以来,程家骥的心境从没有象现在这样矛盾复杂过,这从没有这样彷徨困惑过。
造成程家骥这般失魂落魄的“罪魁祸首”,自是与屠靖国等人此去能不能要到人无关。开玩笑!抛开拿着被从床上拖起来的桑凯土司的亲笔信与屠靖国同去的土司管家不说,光是那支以惮区的标准,称得上如狼似虎的全副武装的骑兵,就足以让留守官寨的桑凯土司家的大少爷在开战和放出一个最“卑微”的捡来的女奴之间,做出正确的选择。
真正困扰着程家骥的是,当他从震惊与狂喜中冷静下来后,突然发觉自己所将要打开的是一个或许预示着无尽的灾难的潘多拉宝盒。程家骥并不认为,自己这是在杞人忧天。试想一下,要是后世的日本人被雷劈回来几个,本就强悍耐战的日军,势必会变得更加难以对付。这种身不由已的被动“穿越时空”,这还不是程家骥最担心的。最让他心怀忐忑的是。如果有一队跟他曾经最喜欢的那本名曰《铁血帝国》的架空小说里的主人公那样,经过精心策划的二十几世纪的日本军人还着超时代的武器和先进的技术闯入这个时空,那又会是个怎么样的局面!当然,几个世纪后中国军队大举杀上东京的可能性比前者也小不那里去。可在现下这种历史的脚步基本正常的,日本能逃脱战败的命运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的时局,再去开上个大小,莫说是程家骥,就是任何一个有爱国人的中国人,都不会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出现的。愈想下去,程家骥愈是胆颤心惊。如果杀掉一个“同类”,就能把这一切都抹掉的话。几个小时前还曾为“吾道不孤”而心潮激荡的程家骥,是顾不上去考虑,无辜者的鲜血烫不烫手这种细枝末节的。可恨的是,程家骥心里却比谁都清楚,就算这样做,也只能是于事无补!
“得、得!”从近外传来的,这阵马蹄上的铁掌打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对已被从内心深处油然而生的无能为力,包裹得结结实实的程家骥而言,与法庭宣判前的铃声无异,都是那样清脆,也都是那样的催人胆肝。
被紧迫感压得反而身心一振的程家骥,霍然起身,死死的盯住了官寨后门。
程家骥没有失望。少时,骑在一匹惮邦矮马上的屠靖国便冲入了他的视线之内。借着微弱的月光和插在门房两边的松明火把,全心贯注的程家骥在每一时间,就发现了被屠靖国横上马上的那床显然是裹着什么的花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