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素年开始迷恋住酒店。因为无论你把房间弄得多么脏乱，只需要在每天早上下楼稍微散一下步。回来的时候，自然有人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得干净整洁。
如果人生也有这种酒店就好了。只需要稍微分散下注意力，就会有人帮你把不需要了的，脏乱的记忆全部整理删除。
在异国他乡习惯了僻静的街道，现在见到人烟密集的街市，唐素年心里竟有种踏实的感觉，她在街上胡乱走着，也不管不认识路，遇到路口就往右转，慢慢悠悠地散着步。今日有难得的太阳，冬日微弱，阳光穿过屋瓦，晒到地上，有一股干爽的味道。
突然肩上被人拍了一下。
唐素年转过头，是一个骑着山地车，穿着灰色西装的高瘦青年。他头发干净整洁，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他背着光，唐素年抬手遮遮眼睛，阳光有点刺眼。
青年看着眼前只到自己肩部的矮小女人，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语气却很平静：“唐素年，你怎么在这？”
“小，小宜？”唐素年吃惊，今天出门算是没看黄历了。
等坐到咖啡馆里，唐素年还是没缓过来，她搓着手看着青年一脸的干净利落：“我走的那年，你才比我高一些。五年没见，你竟然高成这样！爸妈说你现在是大学老师了，刚刚我还真差点认不出来……”
程小宜抿了口咖啡，镜片后的睫毛长而密，一对细长的眼细细打量着唐素年，并沒有接她的话。
座位旁边的玻璃落地窗偶尔有行人走过。
五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程小宜早已不是以前那个粘人的小孩模样了。唐素年被他看得有些局促和生疏，伸手去握住咖啡杯子，心里才稍微有点真实感。
他们的父亲是能同穿一条裤子的战友。退伍之后两家人像约好一样住在了同一幢大楼里。
程小宜出生的时候，唐素年五岁。她每天放学回来，都要去逗这个粉嘟嘟的小弟弟玩。程小宜开口说话第一句叫的就是“素年”。学会走路之后，他更是每天都粘着唐素年。十年前程家出了大事故，程小宜也是那时候开始住进唐家。
“爸妈最近还好吗？”唐素年小心翼翼地问道。
程小宜盯着她的手指，慢慢把眼睛移到她脸上：“你怎么在这？”嗓音低沉，一瞬间让唐素年想到高中阴森又严肃的班主任的口气。
像被抓住的逃课的学生，她不自觉地低下头：“我，我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