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楚长亭一愣,她从未想过韩窈姒会不愿留在苏鹤身边。这些日子来苏鹤对她的关怀她都看在眼里,任是哪个女子也不会不对如此容貌极佳又温柔到极致的男人动心。
“这件事是我对他不住。可我真的不想一辈子束缚在这区区梁南。我想去见更广阔的天地,想体验更不同的人生。”韩窈姒语气恳切,眼底却倏而闪过一丝带着冷意的幽光。
“那,你随我入宫,是......”望着韩窈姒青竹寒雪般清冷而又姣好的面容,不知为何,楚长亭心头漾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你放心,我只做你的陪嫁丫鬟。”韩窈姒抿抿嘴,语气恳切,“我对那苏鹤并无好感。在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便是你,唯一愿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付出去的也仅你一人而已。长亭,带我去看看凤昭,去看看皇宫,然后等我到了二十五岁,再让我出宫。一切都合着规矩,让我再在你身边多呆几年吧。”
韩窈姒深深望着楚长亭,满眼真挚热切。楚长亭是真真怔住了,她虽欣赏韩窈姒性格,但又觉得她对苏鹤着实薄情。犹豫之下,楚长亭叹了口气,微微蹙眉道:“窈姒,你的心思我都明白。我自然是愿意带着你入宫的。但只一件,这件事你必须亲自去和苏鹤说清楚。”
“我懂。”韩窈姒垂下眼,霜花般清冷的面容上是难掩的失落。她轻轻咬唇,能感到胸口闷而钝痛,万箭穿心般的痛楚顺着喉管蔓延至唇舌,一股腥苦味以诡异的姿势吞没舌苔,宏大的酸楚震颤着牙齿,似是泄了身气力,她才终于说出了这两个字,而表面仍佯装淡定,口上云淡风轻一笔带过,而心里早已千疮百孔溃不成军。
楚长亭没有感受到冲撞在韩窈姒身上巨大的矛盾感,她再也没有言语,也没有看到韩窈姒身后那名为仇恨的无底深渊,正张着血盆大口,吞噬着一个血肉之躯的七情六欲。
三日后,楚长亭便收拾好行囊,只带着雁尔和韩窈姒两人作自己的贴身陪嫁丫鬟,站在苏府门口的轿撵旁边,准备北上。
苏鹤望着韩窈姒决绝的背影,满脸节制的悲哀。
楚长亭忍不住偷偷观察韩窈姒与苏鹤二人。这两人自两日前在鹤羽轩有过一次谈话后,便再也没有交集。此时韩窈姒一直背对着苏鹤,而苏鹤则一直蹙眉望着韩窈姒的背影。
其实楚长亭也能猜到,以苏鹤的性子,若是韩窈姒决意要和自己回凤昭,他并不会拼命阻拦。可只怕是这苏鹤已对韩窈姒爱到了骨子里,此刻让韩窈姒与他天各一方,便似是从他的血肉骨血里生生剥离出那一份厚重却终究无回音的爱,留下一生无法愈合的伤疤,刻骨铭心的痛彻心扉。
苏织望着韩窈姒,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她望了望韩窈姒,又望了望苏鹤,但终究是碍于皇上在此,韩窈姒的身份不能揭露,她只能将嘴边的话咽到肚子里,然后好奇却又兴奋地偷偷瞥着面目愁容的苏鹤,心中一阵爽利的快感。
上轿前,楚长亭忍不住扯了扯韩窈姒的袖子,然后低声道:“今日一别,再见就不知何年何月了。你当真不去告个别吗?”
“不去。”韩窈姒斩钉截铁答道。却是见别离,越是难舍别离。这个道理她心中清楚的很。此刻她也当真是怕极了,她怕她一转身看见苏鹤那悲伤的面容,就会想起那日鹤羽轩里他惊愕悲恸的神情,想起他满目哀戚,却仍是颤抖着唇应允了她。
这份厚爱,她真的难以心安理得地承担。
罢了。楚长亭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向着苏鹤苏邈行礼,朗声道:“多谢兄长多年来的悉心照顾,如今锦儿就要嫁人了,望二位兄长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山高水长,定有相会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