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内城,大相国寺。
本来按照朱温的习性,对佛、道两派都没有明显的喜恶,从镇宣武到称帝,虽未对大相国寺有过特别的打压,甚至还默许汴梁城沿大相国寺一线形成最繁华的商区,但这么多年了,他却从未驾临过此地。
但在今日此时,这位朱家皇帝却在金吾卫的护持下净街而直入寺中大雄宝殿,一时间,这相国寺内外都满是持戟的禁军士卒,便是繁华的长街商道,也被隔绝出了一片空地来,远远有人流涌动,倒都是想看看皇帝的尊相。
然则在净街下,只是鲜有人能够亲眼看见朱温的面容,只能通过那一方步辇上隐隐约约的庞大身躯,看到他们的这位皇帝,实在是肥硕的不像话。
故在旁人好奇的追问声中,这些人也大多只是不耐的一摆手,厌烦道:“还能是什么样,陛下自是龙目贵相,身高八尺,气宇轩昂……”
到底来说,已经养尊处优多年的朱温,到底是有些让下面的子民稍稍失望了。
这些汴梁市民什么想法自不用多提,在大相国寺内的方丈僧人们却顿时忙的不可开交,作为整个汴梁乃至中原都享有盛名的佛教圣地,对待普通百姓和达官显贵的态度显然是截然不同的,自有一套应对措施。
但就算如此,他们好似真不会想到朱温会突然驾临,故在方丈笑烂了脸的招待下,其余僧人便开始专为朱温打扫尘除、焚香顶礼、法器交加,才总算是信心十足的将朱温向里迎入。
此刻在这大雄宝殿之内,朱温难得的不用旁人服侍,兀自一人像头硕大的狗熊一样跪坐在那里,先由一名随侍宫人献上的一枚丹药服下,而后便独自在那里闭目不知所想。
宝殿里,香气萦绕,左右的得道高僧都一声不敢吭,唯有方丈还能在旁边念念有词,无非是请佛祖敬听朱温所念,没办法,在这个军阀至上的世道,朱温就是比佛祖都牛,他这会肯跪拜下来,已是给这佛像些许颜面了。
再在其后,鬼王一身素净长衫,显得格外和气,与一众官吏侯在殿外,在见到朱温终于吐气睁眼后,便马上急趋上前,弯腰将朱温肥硕的身子缓缓扶起,好让后者不会展露出那等艰难起身的狼狈模样。
“父皇,如何?”
朱温气色很好,这会更是志得意满的一摆手,龙行虎步的向外走,摸着大胡子点点头:“倒算尚可,方才朕闭目之际,似乎恍觉有天外之音在耳边回响,现下气力亦是旺盛,似有壮年之感。”
鬼王便顺从的一笑,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同时对着后头的方丈递了个眼色,后者遂马上近前替朱温介绍起方才所念的法诀渊源来,亦小步在前头作引,却是不知不觉把一众大梁君臣又向寺庙深处带了去。
而鬼王在见到朱温的兴致不错后,便当即在旁边笑道:“这佛家有几位高僧,论名气、法统,不比那道家的什么高功差,而今河北事定,除却李克用与李茂贞二厮外,天下河清海晏,诸镇臣服,父皇功迈秦皇汉武,庇我大梁国势千秋万代,正该以佛家塑金身享天下香火,得大道,延寿百载。”
朱温哈哈大笑,抚着自己凸出来的肚腩眯眼发问:“你献上来的那等神功,真能够延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