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洪倾泻正是半夜,这场大雨来得毫无征兆,因为靠近松软山坡,受雨水冲击侵蚀,半截山坡直接倒盖在屋顶上,压断房梁,沙石洪泥灌入。
此前我受了些风寒,婆母将小佩领去,我一个人睡得尤为沉,等到被凉意与刺痛惊醒,我才意识到发生了怎样可怕的事情。好在是床顶的支架为我挡下倒塌的房梁,只有一条腿被压住。
然而此刻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我的右腿被房梁压住,动弹不得,由床板残骸架起的狭窄空间阴暗潮湿,冰冷的水渐渐淹到我的头顶,再这样下去,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等我好不容易把被压住的腿从房梁下一点点拽出来,半边身子已经麻痹,几近失去知觉,稀薄空气用尽,难以喘息。我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也不知道小佩他们是否已经安全逃出,只知道我恐怕岁寿将近,命不久矣。
浑浑噩噩二十三载,我春心晚动,不知情为何物,顺波逐流遵从父愿,嫁与陈生为妻。家中无女性长辈教导,我第一次做那种事的时候都不知道该干什么,还以为光是两个人躺在床上小娃娃就能自己怀上。
细节我记不清,只记得当时很疼很疼,还流了好多血,现在想来,该是前戏准备不足,直接进入导致。后来我才知道,陈生他分明熟练非常,清楚该怎么做,但就是享受破处时我疼痛到流泪的样子。
知道了这一点,我就算再疼都会忍住不叫出声,连皱眉都甚少。久而久之,陈生便对我没了兴致,甚至连同眠都觉得无趣,提出要与我分榻而眠。
我对小孩子没什么好感,每每去学堂给我爹送饭,我都躲那些小童远远的,并非为避嫌,而是头痛极了顽劣泼皮的孩童。
怀上小佩时,陈生和婆母都很高兴,劝我安心养胎,好生照顾着,然而生下来发现是个女孩后,婆母冷眼相待,陈生漠然置之,只有我面对娇弱的婴孩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或许是觉察到自己不受待见,小佩这孩子从小就机灵懂事,理解我管教严厉,还会说好听的话来哄人,比起那些被宠坏了的顽劣孩童,她确实是个乖巧省心的闺女。
然而这也只是让我单心疼小佩而已,我对其他孩子仍然没有任何好感,我无法理解那些看到可爱婴孩就欣喜非常的伙伴,从这些幼嫩的生命身上,我只看到了脆弱,无知和吵闹。要生育抚养这样一个孩子长大成人知书达理,不知要倾注多少心血。
我从小就不怎么爱笑,总爱板着一张脸,说话也不带什么情绪,学堂里那些小童,比起我爹其实更怕我一些。听我爹说,每当有人闹腾,他就搬出我的名号,每每都能吓得顽劣小儿噤声不语。
我也很不喜欢年纪比我小的小毛孩,每隔一段时间,我爹的那些学生里就有一个把我叫到学堂后边,或是结结巴巴红着脸,或是直接大言不惭说要等过两年娶我为妻,然而最后都无疾而终。
他们最后都娶了同村或是邻村的姑娘为妻,因着不务农事,我比早早当家的农家姑娘更为白净打眼,因着我爹的面子,村里人见了我都称一声“蔡小姐”。
我曾听见同村的农妇揪住她在学堂读书的儿子骂,说娇生惯养的“蔡小姐”被夫子宠坏,不懂农务也不精家事,读的书比他都多,一肚子酸水歪理,不好管教难以压制,婚后势必会爬到他的头上去作威作福。
说到最后,那个前些天刚和我说过两天一定来提亲的毛头小子竟然真被说服,再过几天就与远方表妹定了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