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法酒吧昏暗顶棚下的空气沸腾了。
无数欢呼声、尖叫声、跺脚声、故意拉长的口哨声、粗野淫邪的笑声、酒瓶底不要命地敲击桌面的砰砰响声充斥着整个儿的空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事不关己地冷笑着,欣赏着谢雷的表情。
“我不会喝的……您、您讲的全是谎话……”谢雷的脸煞白煞白,他轻轻地说着,身体并没有动,使劲地盯着面前的那杯酒。尽管精神还在痛苦,却装作出置身度外的样子,仿佛周边的一切对他已经没有意义。
“操,既然是婊子还给我来这套……你这贱狗居然真的是个婊子!不是在开玩笑吧?”醉酒的胡子男口舌笨拙地转身向新来的这个搅局者打听,险些失去平衡;“你的话当真......?”
“怎么当不得真!我以前曾经和这个婊子在那位老达克帕多斯手下供职——今天我是来x城公干的;不用说....是关于将军来视察的事。”这位高级办事员轻描淡写地念出公爵和他光荣远征时率领部队的名字,以证实自己所言非虚。这些赫赫有功的称呼在他那些醉鬼听众们那里不过是下流故事的调味品罢了,但我却立刻明白过来他和谢雷之间可能有的联系,因此屏住呼吸继续静静听下去。
“我们当时在■■地方扎营.....那里全是树林子不用说蚊虫有多凶啦;当时这婊子还是元素使的队长。但是有一天公爵派他们去前线探查。多么简单的任务!——”
立刻有人起哄问成为新焦点的故事家。“你当时在干什么?不会是扫厕所的吧?”
“我?我直接为公爵服务;完全是保密的,他只信任几个人——”故事家得意地挺胸,“——但是他的小队去了之后就再没回来....不用说,肯定是被他们的领导者出卖啦。”活跃的倾听者递给他满满一杯起泡酒,他一口气喝干,接着讲道,“不用说,公爵大发雷霆,立刻向皇帝本人报告了这件事情....并且赌咒发誓一定要这婊子好看!但我们当时都觉得他肯定是得了敌国的好处不愿回来啦。
“过了两三年——三年吧,我们的部队一直往前推到了■■地带.....谁也没想到这家伙会笨到跑回来!我还记得他跑回来时那副惨样.....衣服就像现在这么破;”牙尖嘴利的故事家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谢雷,胡子男哈哈大笑,“不用说,害怕原本投诚的队伍打败仗,灰溜溜地回来!...一回来就被公爵关进牢房,大家都说闹成这副德行一定要上军事法庭了,谁也不知道这滑头鬼到底怎么逃脱了指控——”
“当然是和公爵上床啦——”“公爵怎么会要这种货色?公爵的马还差不多.....”听众们充分地发挥着自己的想象力。
我偷偷看了一眼谢雷。他还是没有动,只有像在暴风雨中飘摇的树叶那般颤抖的身体才能勉强透露出他此刻内心的惊惧。
“总之,他偷偷地回到后方。前不久我才从侄子那得知这家伙已经开始卖屁股了.........我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适合他的职业。”
故事家心满意足地用一句包含因果报应、富有哲理的话作为结束,这让倾听者们陷入了疯狂。
就像互相啮合的齿轮,谢雷的故事和办事员的故事在我眼前渐渐拼凑成更加完整的图案。一切只取决于我想信任哪个版本.....
我应该信任谢雷吗?在他的版本里,他是一个受了辱、历经千辛万苦才逃出生天的悲情角色;或者,这个出现在非法酒馆里、形迹可疑,宣称自己在为将军服务、宣称自己认识谢雷的办事员?在他的版本里,谢雷是一个愚蠢地失败了的投机倒把分子,用身体贿赂了执法人员。从熟悉的角度看,我到底和谢雷见过两次面。可是谢雷之前真的用身体贿赂了卫生司的人……但也许我可以谁都不相信,干干脆脆地喝完我的酒,然后回家睡一觉把这些荒唐事和可疑人员全忘掉....
“既然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婊子,那就让他给咱们表演一下吧!”胡子男一脚踏在凳子上,隔空朝着大半个酒吧喊道,并且取得了预想中的热情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