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林中小潭,果然见幽并客坐在潭边,身旁两根细竹削成宝剑长短,显是等候多时。见奉英来到,微微点头,也不言语。奉英四下环视,并未见到云锦,不由得大为失望。再看幽并客仍是黑衣蒙面,和十多年前并未多大变化。想到自己异乡客居十年,也不知故乡人今日安在,曰归曰归,何日可归,不由得心头大慨。
幽并客也不抬头,说道“可有新的剑招?”语气甚是平淡,可身子却突然暴起,持了那竹剑一招“惊鸿初现”直刺奉英小腹。奉英正欲回答,却不料他会突然发难,等意识过来,剑尖已抵小腹,还好这十年自己练剑并未懈怠,武艺已略有小成,身子猛地一侧,一个筋斗翻到幽并客身后,总算是躲开了这一剑。奉英操起另一把竹剑,也是一招‘惊鸿初现’直指幽并客小腹,幽并客果然中计,按照奉英所教的‘离群索居’应对。奉英待他招式一出,瞬间变平刺为上刺,正是辛千彻今日所教,料想他无计可施定要左手格挡。没想到幽并客只是‘咦’了一声,右手却不变招,仍是挥剑向奉英头上削去。这一招大出奉英所料。如此一来幽并客剑招未变,奉英却变了剑招,虽然迅速,可终是慢了半着,照这样下去剑锋未及对方眉间,只怕自己的头颅已经先被斩断。奉英不由得心中大骇,不及多想慌忙变招,剑锋左挥,‘当’的一声格住袭至面门的竹剑,右臂运力向下一压,使出‘居无所定’中的缠剑式,双剑登时绞在一起,二人同时运力,将绞剑挥成了云剑,双剑顿时舞成两个交错的光圈。奉英暗自叫苦,这云剑比的是对拼二人的臂力,自己虽已成年,可臂力和幽并客相比仍是相去甚远。果然,不过几个云剑,幽并客大力一挥,奉英右手一吃痛,竹剑便应声脱手。幽并客正要指剑刺向奉英咽喉,却见奉英纵身扑出,将那竹剑重新窝在手中,空中一翻,跳出了幽并客的剑势。
“败不求拼而求退,很好。”幽并客待奉英站定了,回身说道。“只不过,学来的剑招却只会生搬硬套,稍遇变化,便会手忙脚乱,说到底,还是临敌尚少,经验未足。”
奉英‘嗯’了一声,纵身又上,二人再次缠斗在一起,两把竹剑呼呼作响,二人衣袂翻飞,剑风带起千百片竹叶旋舞,落湖生波。奉英奇招数显,手中惊鸿剑法一招一招不断送出,转眼已经拆了百十招,可幽并客如影如魅,奉英竭尽全力,仍是一剑未中。眼见手中剑招将罄,奉英心中一急,剑势稍缓。幽并客见他,剑势虚浮,徒具声势,竟不横剑招架,只伸了左手二指,猛地向前一夹,顺势一送,将奉英的来剑格在自己右肩之前,同时竹剑送出,已抵住奉英咽喉。二人瞬间定住,只听剑风渐隐,竹叶悠悠,万物皆寂,唯水落清潭,叮咚可闻。
奉英满脸愧色,不知说些什么。幽并客撤了竹剑,坐回潭边石上,看着奉英说道“临敌时心浮气躁,乃是大忌,要知剑法之旨,在于虚招扰敌,寻其破绽,而后瞬行杀招,倘若神形有异,则收发不齐,心剑难同,不免给人讯了破绽,还未制敌,先为敌人所制。你可明白?”
奉英道“明白,只是半月后我便要娶亲了,未免有些心神不宁。”
幽并客一抬头,眼中露出诧异的神色,说道“娶亲?娶亲”怔了一怔又低头道“也是了都忘了你都十八了,是该娶妻生子了。是哪家姑娘?”
奉英涨红了脸,说道“是城北李铁匠家姑娘。”幽并客‘嗯’了一声道“可是有什么想告诉我的?”
奉英犹豫了半响,说道“我想,请我妹妹云锦来参加。”声音小得自己都快听不到。说罢低头不语。
幽并客抬头看了看奉英,二人半响无话,夕阳欲隐,林间渐闻鸦鸣。过了半响,幽并客说道“好,不过你妹妹只能用朋友的身份参加,你也不能告诉任何人她是你妹妹。我这么说你可满意?”
奉英大喜过望,没想到幽并客居然同意让自己妹妹参加婚礼,不由得兴奋之情溢于颜表,忙点头道谢,之后便将亲事地点女方家址,尽数告诉了幽并客,道了几声谢后高兴地离去。
幽并客望着奉英离去的背影,叹了声气,不再言语。
竹林深处‘哼’的一声,再无声响。
一月之期匆匆而过,这日天气甚是晴朗,奉英匆匆用过早饭,便有两个新买的丫鬟为他更衣挽发。屋里门外街坊邻居挤得水泄不通,都在笑着催促奉英快快迎亲,木辛二人也是喜气洋洋地看着儿子,直看得奉英脸上发烫。不一会儿红袍乌冠,一身喜气的奉英便被众人拥簇着出了院门,迎亲队伍早在门外候着,一人牵过来一匹骏马,背镶华鞍,颈系红花,那人扶着奉英上了马,众人又是吆喝又是起哄,人群所至,喜钱四散,彩纸纷飞,一路上颇是热闹。
奉英坐在马上,笑容满面,乐呵呵地如在梦中,只是不知妹妹云锦此时身在何处,颇显美中不足,不过倒也不甚影响。
过了一条街,车队正行着,忽然,一旁街角处,一个白衣少年牵了一辆板车拦住了去路,那公子看起来不过比奉英略大几岁,可眉凝目聚,彬彬有礼,自有一番深沉。牵马的马夫正要上前呵斥,却见那孩童鞠躬拱手道“我家先生携舍妹云锦祝贺奉英先生觅得佳偶,特赠薄礼两箱,略表敬意,礼小物微,还望奉英先生,晚些打开,否则大家看到,不免取笑于我家先生。”说着又拱手拜了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