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月宫亲王眼下青黑,人又消瘦,显然是纵欲过度的样子。但即使如此,他的脑子还好用,知道田中幸原先是白石的手下,只不过是参军又退伍才来到他亲卫队伍中。何况田中幸做事确实勤恳,因此平月宫不仅不敢磋磨怠慢,还愿意将他放在身边。现如今白石一提起,他自然要给这个面子,便抬手唤了队伍中的田中幸上来让白石看看,也免得在这种事上得罪了这位权倾朝野的左大臣。

    田中幸其实是个年轻人,和白石岁数差不多,但他此时出列行礼,竟显得比29岁的白石还沧桑许多。难道军营如此磨人?白石心中划过这一道疑虑,随后转瞬即逝。

    他下马,把田中幸扶起,问道:“自从送你参军,我多年不曾见你,你如今过得怎么样?”

    “一切都好。”田中幸笑着答道,“这个差事稳定,薪水也足够我雇人照顾我的孩子,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白石看着他,轻声道:“你还有更好的选择的,不跟着平月宫亲王,你还能建功立业。何苦如此?”

    “我图这里安稳罢了。亲王殿下在朝中无任职,于皇位无野心,如此我才能好好生活、将孩子平平安安地养大。”

    听他提了两次孩子,白石才反应过来,问道:“我知道你结婚了,但何时有了孩子?”

    “我参军前结的婚,没想到我走了没三月,内人就查出来有孕。我这三年来少有假期归家,心中很是愧疚,现如今只想陪伴儿子,再无他求。”田中幸说到这里,脸上中浮现出内疚之色,真是人父慈爱。

    “那弟妹确实辛苦。”白石点点头,他作为“单亲父亲”,对此也稍有感触,“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带着薰上门拜访。”

    “我若休沐,会告知您的。”田中幸又行一礼,“我不愿耽误殿下过久,今日就到此吧。”

    白石看着他曲起的肩背,似有许多话说不出口,但还是点点头:“我会同你联系的。田中,我们过几日再见。”

    田中归队,没入衣袍神色全无差别的亲卫队伍中。白石略一晃神,就认不出到底哪个垂目垂头低眉顺眼的是田中幸了。他轻轻叹气,翻身上马,再次向西北方向的护国寺进发。

    而此时的护国寺,一面是花团锦簇人流如织的热闹,而另一面却是行迹寥寥阴寒湿冷的死寂。龙池从前者走向后者,不免打了个寒颤。

    “尼姑庵在山阴面,确实会冷上一点。”高贞宫道,“前方便是厢房,受害者就是在她的厢房内被杀的——你随我来。”

    龙池跟着他一路走过,不时能遇到刑部的官员。他们看着两人,目露疑惑,却还是照常放行。两人行来,刷高贞宫的脸通行,一路顺畅,直到站在士兵重重把守的事发厢房前,高贞宫才停步,没有立刻带龙池进去,反而问:“进去吗?”

    龙池没立刻回答,而是望向飞檐上安静的乌鸦——它像是某种灾祸的预兆,正看着她的眼睛,等着她自投罗网。她不惧怕这些,缓缓收回视线、回过头来,坚定地点点头:“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