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喧嚣了一整天的洛阳城也终于安静下来。

    白日,武林少盟主叶祁安带着本家华山派的弟子,当街围了据说来自凤梧山医仙的消息宛如插了翅膀,在洛阳城里不胫而走,短短几个时辰,容晏栖身的别院,便迎来送往了好几批不速之客。

    世人皆说医仙行医救世,乃是无量功德,但武林是非之地,想置他人于死地者又何其之多。世人皆求无痛无病,渴望医仙妙手回春,岂知这世上最大的顽疾,乃是人心。

    孤身只影,怎敢妄言救世?

    烛光昏暗,在墙上投出一道漆黑的影,容晏坐在榻上,手里牵着一根长长的银色丝线,不紧不慢地往回收着。秋池攥着软鞭,穿戴整齐地站在容晏身前,眼神不住地望着窗外。

    “师父。”秋池轻轻地唤了一声,容晏头也不抬,用布绢擦拭着手中的银丝,雪白的帕子,顿时留下了一道细长的殷红印记。

    “中原人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人生不过须臾数年,世人为争名逐利,不死不休,浮屠何用?”

    今夜月黑风高,漆黑的天幕连颗星子都看不见,连声早春的虫鸣都没有,不免死寂得有些可怕。烛火在油灯上不安分地跳跃着,烛光勾勒出容晏半边轮廓,照出容晏瞳孔中微微的碧色。容晏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偏头疑惑道:“你说中原的春天,梅花开吗?”

    秋池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道:“徒儿第一次跟师父来中原,不知。”

    容晏挑了挑眉,哼笑了句:“也对,你一个半大孩子,怎么会知道。”容晏右手慢慢抚上后脖颈,活动了下筋骨,扫了眼桌上的凤梧令,神色多了几分挪愉。

    “难怪那么多人都死在这里,中原可真是太有趣了,人也有趣。”容晏顿住,冲着秋池点了下头,笑道:“你说外面那些人,谁像是来求医的?”

    秋池摇头,脸上带着丝愤愤的神色,吐了一口唾沫:“中原人没一个好东西!”

    容晏突然开始鼓掌,古怪地大笑起来:“答对了!他们没一个是来求医的。”

    “因为他们,是来找死的,哈哈哈哈。”

    容晏的笑声像是一把利刃,割开了死寂的夜晚,惊得林子里归巢的倦鸟到处乱飞。容晏伸了个懒腰,从塌上坐起,负手而立道:“走吧,去看看那些送死的。”

    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放眼一看,别院外的空地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尸体,看穿着打扮,应该都是些江湖人士。